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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漸漸凝固,“怎麽,覺得我礙事了?”

“不……”

“剛才我從窗戶那邊經過,看到你拿著手機……在做什麽?”

“給婉瑩看我替辰瑞拍的照片。”

盛宇淩面不改色,甚至拿起手機翻出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。

盛宇軒瞥了一眼手機屏幕,又看了他一眼,臉上這才浮出輕松的笑意:“這些事……以後就不勞弟弟你費心了。我的妻子和兒子,我知道該怎麽照顧。”

“但願如此。”盛宇淩將手機放回口袋,從他身邊掠過,很快走出了病房。

醫院裏的空氣泛著一絲清冷的涼意,心情像落入深潭的巨石一樣沈重。季婉瑩那雙幽深又空茫的眼,就如同刻印在心上一般,壓得人無法喘息。

Don’t be defeated by him……不要被他打敗。

——被誰?

盛宇軒麽?

剛才,是因為看到他從窗外經過,季婉瑩……才會這樣說的嗎?

一切,真的都是他做的?從搶走季婉瑩,到找人綁架、傷害黎嫣然……目的,就是為了打敗他,擊垮他?

雖然在這樣猜測,但從心底裏,從情感上,盛宇淩是不願意承認這種可能的。一位同父異母的大哥,就算從小睡一張床也培養不出親兄弟般的深厚感情,就算兄弟之間離心離德,互相把對方當成競爭對手,可他們同樣都是父親的兒子。

他有什麽理由……一定要做這種事?

走出醫院,盛宇淩回望了一眼病房大樓,窗戶密密麻麻,看不出哪一間是季婉瑩住的。緊鎖著眉心,他坐進車裏,剛扣好安全帶,電話鈴聲響了。

程進說,一行人已經到了江都,剛下飛機。

……

快中午時,瑞海國際那棟樓終於出現在眼前。

下了車,夏曉涵一手推著箱子,一手拎著大包小包,風風火火走在前面。

從威尼斯轉車到米蘭,又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,黎嫣然早已經疲憊不堪,沒想到夏曉涵居然還這麽有精力,她也是佩服。

乘電梯上樓,推開大門,熟悉的感覺頓時讓人輕松了許多。

夏曉涵將行李箱推進屋,就馬不停蹄的把大包小包全部攤開來,一面收拾東西一面說:“Aile姐,這些不用你管。你先去泡個澡,然後好好睡一覺。”

黎嫣然見她幹勁滿滿,也樂得清閑,放下手提包笑著說了句:“謝謝。”

半個月的時間不在家,屋子裏依然很整潔,中午明亮的光線從窗外照進來,暖洋洋的。餐桌上,臨走之前插在花瓶裏的那束洋桔梗還沒有完全雕謝,雖然桌上掉落了不少花瓣,但也有許多小花苞正在綻放。

她走到桌子前,將枯萎了的淺綠色花瓣一片一片撿起來放在手心,心裏想,也不知道這些天,季婉瑩怎麽樣了……

電話裏,盛宇淩一個字也不曾提過,她也猜不出,情況到底是好,還是壞。

“Aile姐,你去泡澡吧,要不要我幫你放水?”

夏曉涵在身後高聲催促。黎嫣然回過神,忙將手裏的花瓣扔進垃圾桶:“不用了,我自己去。”

洗好澡換上舒適的睡衣出來,行李和物品已經被歸置得整整齊齊,連屋子都簡單收拾了一下。

四處清清爽爽,讓人心情愉悅。黎嫣然伸了伸胳膊,困意還真的襲了上來。

“小夏,這裏沒什麽事了,累了這麽久,你也回家好好休息吧。等過兩天新專輯正式發行,又不能消停了。”她邊往臥室走,邊對夏曉涵說。

“哎。”夏曉涵愉快的答應了一聲,卻沒有離開,轉身從自己包裏不知拿了什麽東西跟著她進了臥室。

“等一下,我替你準備了點東西……”

“什麽?”黎嫣然站住了,看著她將一個小藥瓶,一只黑色絲綢眼罩擺放在床邊,有點疑惑。

531心念一動,思緒就亂

“你不是說這些天在酒店一直都沒睡好嗎,下飛機的時候我抽空買的——睡眠三寶。”

“睡眠……三寶?”

“嗯。褪黑素,可以幫助促進和加深睡眠,純天然沒有副作用。絲綢眼罩柔軟順滑,遮擋光線,排除幹擾,營造一個適合睡眠的舒適環境。”夏曉涵認真的介紹著自己準備的寶貝,自賣自誇,“有了這幾樣,Aile小姐肯定能好好睡上一大覺,做個甜甜的美夢。”

“好吧。”黎嫣然笑出了聲,拿起藥瓶看了看,“你的好意我接受了。不過不是‘三寶’嗎?這只有兩樣啊?”

“還有一樣……”夏曉涵湊近她耳邊,輕聲說了兩個字,“裸睡。”

黎嫣然耳畔一紅,身旁的人已經走到了臥室門口,關門時還不忘笑著強調了一句:“強烈建議。”

房間裏安靜下來。

她倒出一粒膠囊,擰開床頭的一瓶純凈水吞咽下去,然後坐到床邊。

屋子裏很亮,窗簾也擋不住秋日陽光的耀眼,看來夏曉涵的建議還是不錯的。半個月,從江都到印度洋再到歐洲飛了半個地球,還得精神飽滿的投身工作,確實讓人有點吃不消,也確實得好好睡上一覺。

黎嫣然拿起眼罩試了一下,絲綢質地果然很舒服。睡下之前,她猶豫了一會,伸手去解胸前的紐扣,解了三顆,本來打算放棄,不過想想,反正家裏也只有自己一個人,索性就將睡衣脫掉了。

鉆進被子,她長長籲了一口氣,戴上眼罩,躺了下去。

夏曉涵走之前,又看了一眼偌大的客廳,一切都井然有序,只有餐桌上那束花看起來有點亂。作為一個對任何事都精益求精的人,夏曉涵很快找出一把剪刀,將花束修剪了一下,又換上另一只小點的花瓶。

做完這些,她才拎著剪下來的枝葉靜悄悄走到門廳。

打開門正準備離開,一擡眼,走廊另一邊,有個人正迎面走來。

“盛……盛總?”夏曉涵楞了楞。

“Aile在吧?我有事找她。”盛宇淩淡然說。

“哦,在……是在的。不過……”

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,盛宇淩已經從她身旁走過去,進了屋。

“等——”她本來還想做最後的努力,剛轉過身,“啪”的一聲,門已經在面前死死關上了。

定定站了好一會兒,夏曉涵才頂著滿頭黑線,轉身逃也似的溜走……

屋子裏悄無聲息,整潔幹凈,好像沒有人回來過。

“嫣然……?”

盛宇淩喊了一聲,環顧一下四周,註意到臥室門是關著的,便走過去握住門把手輕輕推了一把。

窗簾是拉上的,光線昏暗,臥室裏彌漫著淺淡的馨香,床上,躺著一個人。

來的時候,心情本來是煩躁又郁悶的,漫無邊際的仿佛籠罩著積攢了一個世紀的陰雲。但此時,所有那些都瞬間消散了,或者,被他拋諸腦後了。

盛宇淩進了臥室,帶上門,然後緩步走到床前,撿起被扔在地板上的睡衣,放到床尾。

床上的人似乎是聽到動靜,往被子裏縮了縮,喃喃問:“小夏……?”

他沒有出聲,靜靜看著她。

微卷的黑色發絲散落在枕上和肩頭,襯得肌膚雪白。臉上的那只黑色眼罩讓人不由得想起之前,程進發過來的那張照片……

心念一動,思緒就亂。

黎嫣然像是清醒了點,覺出了有些不對勁,從被子裏伸出手想要拿掉眼罩。盛宇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按在枕邊。

“宇淩?”她擰起眉,喊了一聲,不過他沒有回應。

很快,她開始使勁掙紮,這點力氣對他來說當然什麽也不算。好一會兒,直到看到她因害怕和用力而開始喘息,額上也泛上一層細汗,盛宇淩才慢慢俯下身。

“是我。不用怕……”

熟悉的氣息吹打在耳畔,黎嫣然擰起眉,心裏有點想生氣,但很快,覆在唇上的溫熱觸感就將一切都打消了。

離開的時間其實並不長,但卻似乎已經分別了很久,心裏也早已溢滿思念。他吻得很輕柔,也很熱切,在她唇齒間糾纏不清,然後噬咬她的唇,吸吮她的舌尖,很久都沒有放開。

清冽又火熱的氣息讓人迷醉,醉得不願醒來。很深很深的吻令人一陣窒息,窒息到心悸。

如果他想要更多……黎嫣然想大概自己可能也許不會拒絕吧。

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,她赤裸著全身沒有穿衣服……

不僅面頰上是一片通紅,身體也滾燙得火燒一般。

不過……什麽也沒有發生,盛宇淩放開了她。

房間裏沒有人說話,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。黎嫣然平躺在床上,忘了去摘掉眼罩,只長長緩著氣,努力平覆著狂亂的心跳。

他放開了,她才想起來:是啊,如今已經今非昔比。他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“未婚妻”。

想到這個字眼,心裏似乎多了一重罪惡感,所有不安和躁動,瞬間平息。

黎嫣然很快伸手摘掉眼罩,擁著被角坐了起來。

“對……對不起。”

“怎麽這麽說。”盛宇淩淡淡問。

但語氣不像是疑問,黎嫣然也就沒有回答,只敷衍了一句:“沒什麽。”

“你……”兩個人同時發聲,又同時停了下來。

幾秒鐘之後,盛宇淩先開了口:“你說。”

“你出去,我穿衣服……”黎嫣然低聲囁嚅。

“好——”他拖長著尾音,故意說,“也不知道為什麽,總讓我撞見你不穿衣服……”

“快點……出去!”

手忙腳亂的套上睡衣,從臥室出來,客廳裏明亮的光線讓眼睛一時有點不適應。

盛宇淩坐在沙發上,手裏握著一只玻璃杯,很沈默,也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這樣的沈默讓人覺得不舒服。其實,他今天心情不好,從剛才起黎嫣然就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。

心情好的時候,就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。現在心情不好,更加讓人惶惑……

黎嫣然在心裏犯著嘀咕,走過去才看到他杯子裏竟空空如也,什麽也沒有。

532這種感覺,怎麽能夠舍棄

“你……是要喝水嗎?”

“哦,”盛宇淩這才反應過來,將空玻璃杯放到桌上,依然是淺淡的語氣,“想喝點酒。結果什麽都沒找到。”

“我去看看吧。”黎嫣然說著,走到餐廳打開冰箱門,翻找了一會兒,只找到半瓶紅酒。

她看看手裏的酒,又回頭看看坐在沙發上的人,咬咬下唇,將酒放了回去,拿出兩瓶純凈水。

“酒沒有。水,管夠……”

黎嫣然拿著水遞到他面前,盛宇淩遲疑了一會,還是接了過來,一邊擰開瓶蓋往杯子裏倒一邊嘆道:“好吧。在你這裏找酒喝,也是難為你了。”

水嘩嘩倒進玻璃杯,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,黎嫣然抿著唇,看他像品酒似的嘗了一小口清水,不由得暗自彎了彎嘴角。

“笑什麽?”

“沒有呀。”見自己被發現了,黎嫣然連忙收斂起笑意,擡眼望天假裝什麽都不知道。

盛宇淩瞥了她一眼,也不計較,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說:“坐下,陪我說會兒話吧。”

“你來找我,就是想讓我陪你說話的嗎?”

“嗯。不然,你以為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麽事?”

“我沒有以為……”黎嫣然壓低聲音嘀咕著,一抹紅暈飛上面頰,頭也垂了下去。

盛宇淩看看她,笑著解釋了一句:“這幾天有些累,沒有心情。”

她臉上更紅,連忙坐下轉移開話題:“對了,婉瑩姐……怎麽樣了?”

盛宇淩晃著杯子,看著銀色水光一層層波動,淡淡說:“已經醒了,但還是不會說話,也不能動。”

“那也是比之前要好不是嗎……你看,你說她會醒她就真的醒了,所以還是要有信心。”

“嗯。”

盛宇淩沒有多說,似乎並不願意談起這個話題。黎嫣然也只好噤了聲。

四周一時安靜下來,悄無聲息的靜默讓人覺得有點尷尬。要“說會兒話”的是他,現在沈悶不作聲的還是他。真是難伺候,她不禁有點憤憤然。

呆坐了好一會兒,直到黎嫣然都有點昏昏欲睡了,盛宇淩才問:“剛才,為什麽要說對不起?”

為什麽說對不起?她也不知道,剛才是一時嘴快,現在想想,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
“大概……就是覺得愧疚吧。”她應付了一句。

“愧疚?”

雖然覺得這種歉意有點莫名其妙,盛宇淩還是認真考慮了一下,然後很快想到了楊真真的事。

一直憋在心裏不提,只會讓事情越來越覆雜。本想借著這個機會向她解釋清楚,醞釀了很久卻又不知該從哪裏說起。他不是優柔寡斷的人,可此時,不知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顧慮,害怕一解釋,反而讓她更往心裏去。

思來想去,盛宇淩也只能笑笑,應付過去。

“對了,你吃飯了嗎?”黎嫣然突然想起來,隨口問了一句。

“還沒有……”

“都一點多鐘了,不餓嗎?”

“餓。”

“不早說!那……我給你煮碗面?”建議很是真誠。

盛宇淩放下玻璃杯,定定看著她,好一會兒才說:“這麽久了,怎麽你的廚藝還停留在煮面的水平?”

黎嫣然面色一紅,爭辯道:“哪有,我才回來,家裏沒有別的食材,所以只能煮面。說起來上回我特地買了菜回來想給你做的,結果你又一聲不吭的走了。”

“這麽說,你真的會做菜了?”盛宇淩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,揶揄的笑了笑。

“嗯。早就會了。從前在亦恒哥那裏的時候,我替他做過一段時間的晚飯。”

話音一落,盛宇淩不出意外的被水嗆得連咳了好幾聲。

黎嫣然心滿意足的從沙發裏站起來,臉上是狡黠的笑,一邊將濃密發絲挽起一個馬尾,一邊大步往廚房走去。

側過頭,他的視線一直跟隨著她的身影。背影窈窕纖細,挽頭發的動作再優美動人不過,微微卷曲的馬尾在頸後一搖一晃,讓人移不開視線。

這丫頭,居然故意說這種話氣他。盛宇淩皺起眉,但很快便釋然,暗自笑了笑。

她心裏在想什麽,他其實很明白……既然還有心故意氣他,就表明,她還是相信他的,並沒有懷疑他的感情吧?

不理他,疏遠他,這才是最讓人害怕的……

廚房裏響起了一陣動靜,很快,燒開的水歡快的咕嘟咕嘟,香味也慢慢飄了過來。不大一會兒,黎嫣然端來一碗素面。

真的是素面,連蔥花都沒有,但面條均勻潔白,浸在清亮的湯裏,飄著一層淺淺的油花,香氣四溢。雖然簡單,卻意外的讓人胃口大開。

黎嫣然畢恭畢敬的將筷子遞給他,眉間仍然帶著一絲愧疚:“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。只能委屈盛總先填填肚子了。”

盛宇淩接過筷子,嘗了一口:“好吃。”

“真的嗎?”黎嫣然有點不敢相信。

“真的,騙你做什麽。”他看著她笑笑,然後在她的全程註視下,將一碗面吃得一根也不剩。

盛宇淩從來不知道,一碗素面也能擁有這樣無上的美味。

黎嫣然也不知道,自己能這麽津津有味的看一個人吃面,看到眼睛酸澀也移不開視線……

下午,兩人依偎在沙發裏,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漫無邊際的話。所有那些問題,都很默契的沒有再提,似乎也已經沒必要再去提及。

窗外的陽光由明到弱,一點一點淡下去。

不知是什麽時候,黎嫣然睡著了。盛宇淩伸手攬過她肩頭,小心翼翼讓她靠在自己臂彎裏,擁著她,沈浸在這一刻的溫柔和她的氣息中。

“嫣然……”他聲音很低,撫弄她的頭發,也不管她聽不聽得見,一個人喃喃,“你知道嗎,我曾經以為,我永遠也不會真的愛上一個人。曾經,我認為感情是一件可笑又虛偽的事……直到現在,我才明白自己那時有多輕狂。相愛的人在一起的這種感覺,讓人怎麽能夠舍棄?”

低頭看著她寧靜的睡顏,心裏不知為什麽是一陣酸澀。無法言喻的痛,鉛塊一樣堵在心間。

“我不想像錯過婉瑩那樣,錯過你啊……”

黎嫣然睡得很沈,一動不動,只有睫毛在輕輕顫抖,似乎一個字都沒有聽見。盛宇淩嘆了口氣,慢慢抱起她,把她抱回臥室,放到床上。

從瑞海國際出來,已經將近傍晚,車一路迎著夕陽,光線很刺眼。

是他執意要她回來,可是,卻不能給她幸福,不僅如此,甚至連保護她,都可能是種奢望……

533病情惡化,沒有救過來……

從瑞海國際出來,已經將近傍晚,車一路迎著夕陽,光線很刺眼。

是他執意要她回來,可是,卻不能給她幸福,不僅如此,甚至連保護她,都可能是種奢望……

但這決不是,他想要的結果。

回到盛氏大宅,天色已經全黑,院子裏有只秋蟬不知躲在哪裏,叫聲淒厲。

還沒進屋,德叔匆匆迎了出來,臉色很難看。

盛宇淩是熟知德叔性格的,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,不知為什麽今天會這樣驚慌,他隱隱有點不安。

果然,沒等他問,德叔就低聲急急說:“宇淩,出事了。六爺和太太,都去了醫院……”

……

這一覺,黎嫣然睡得酣沈,連夢都沒有一個,醒來時天已經亮了。

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大腦空白了一陣,她才記起來昨天是和盛宇淩在一起。大概自己睡著了,他也就走了。

擁著被子在床上發了一會呆,黎嫣然嘆了一聲,將亂了的一縷發絲慢慢攏到耳後。

明明有那麽深一道裂痕橫在兩人中間,明明“楊真真”三個字如鯁在喉,卻只敢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些無關緊要的話,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那根導火索,似乎一旦不小心碰到,就會將局面引向不可控制的邊緣。

盛宇淩也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有提,她知道,他心裏肯定也是一樣的感受。

更何況現在還有季婉瑩的事讓他心情不好。所以所有一切,都只能深埋在心底。

可是為什麽……會變成這樣?黎嫣然盯著面前的虛空,怎麽想也想不明白,那麽不容易才終於能夠走到一起,為什麽一夕之間,她卻變成了介入別人的第三者?

眼睛又開始酸澀,揉揉眼角,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,黎嫣然才下床拉開窗簾。今天天氣不怎麽好,沒有陽光,陰沈沈的就和現在的心情一樣。

手機鈴聲在響,是夏曉涵。

遲疑著接起電話,黎嫣然本想和她開句玩笑,問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,怎麽這麽早又打來,誰知話還沒出口,夏曉涵就慌慌張張說:出大事了!

“……董事長的兒媳,就是前段時間遭遇車禍昏迷不醒的那位季女士,昨晚病情突然惡化!搶救了一夜都沒能救過來,聽說今天早上人已經不在了。”

她說得很急,話一字一句從手機聽筒裏蹦出來,黎嫣然聽得真真切切,恍然間卻有種不真實感,總覺得是在做夢。

“不會吧?你怎麽知道……”

夏曉涵語氣很肯定:“絕對確鑿,我是從李詩雅那裏聽來的。現在消息還沒有傳開,不過今天應該就會發訃聞了……Aile姐,雖然有點多嘴,但上面待我們不薄,平時一直很照顧,這種時候,是不是該表示一下?”

好一陣子,都沒有回音。她在電話裏叫了一聲,黎嫣然才回過神,忙說:“你的意思我明白,會找時間去問問情況。”

掛斷電話,空無一人的屋子裏寂然無聲。

黎嫣然握著手機,下意識的很用力,直到掌心被咯得生疼才擡眼環顧一下四周。

季婉瑩……病情惡化,沒有救過來?

可昨天,盛宇淩明明說過,她已經醒了,情況應該是穩定了的啊?

為什麽會突然這樣……從出車禍到現在,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季婉瑩,真的不在了?!她一陣茫然,總覺得這件事,讓人有些無法接受。

失著神,在窗前漫無目的的來回轉了幾圈,黎嫣然看看仍握在手心的手機,撥通了盛宇淩的電話。

提示音在響,心裏抑制不住的怦怦跳得厲害,想象不出他現在會是什麽狀態,其實也並不知道,該如何去安慰……

不過打了好幾遍,都沒有人接聽。也許現在醫院正一團忙亂,他無暇去接聽電話。

手機放得下。心裏的不安和擔憂,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來。

耳邊似乎又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,蘭溪谷山道的那個夜晚,他被大雨淋濕的身影;急救室外,他的困頓和掩飾不住的焦灼;還有她去醫院探視時,他在季婉瑩病床前的隱忍……一切,都烙印一般刻在心底。

對盛宇淩而言,“季婉瑩”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麽,黎嫣然再清楚不過。那是他第一次的心動,是陪伴他走過整個年少時代的女孩。她知道,就算不能在一起,季婉瑩也是他永遠放不下抹不掉的,初戀。

嫉妒也許一直都在,但更多的,是感同身受的傷懷和難過……

佇立良久,黎嫣然決定,還是親自去一趟,想辦法見見他……就算此刻他不需要別人的關心,她也無法在這種時候,一個人待在家裏什麽也不做!

簡單收拾好下樓,打到車,便一路直奔醫大附屬醫院。路程並不遠,二十分鐘之後,已經到了醫院門口的廣場。

出門時是有點顧慮的,所以黎嫣然選擇了一身低調的裝束,本以為應該會沒什麽問題,誰知一下車,就被一位路人盯住了。

那人看了她兩眼,立刻沖到她面前欣喜若狂的大喊:“Aile?真的是Aile嗎!”

雖然很心急,不過既然被認出來了,黎嫣然也只得微笑著點頭承認。

“真想不到,竟然在這裏碰到了Aile!你不知道,我不僅喜歡聽你的歌,還很喜歡你的人!”

面前的人一臉激動,說完拿出手機對著她使勁拍。黎嫣然臉色有點紅,耐著性子禮貌回應。

被fans追逐她並不反感,可是此時完全沒有心情,強顏歡笑的應付了一陣,她只想快點離開。

可四周被吸引過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,圍堵在面前,黎嫣然只好低著頭,排開兩邊的人艱難往前走。

“Aile,別走啊!”

“可不可以合個影……”

一陣喧嘩,擠擠搡搡的人沒有散去的意思,擋在前面的人一直在伸手攔她,甚至有人趁亂開始拽她的胳膊。

手心裏早滲出一層細汗,身後也是一陣涼意。現在,黎嫣然終於有點後悔,就這樣一個人貿然出門了……

正在寸步難行,前面不知從哪裏突然鉆出兩個穿黑色西服的人,狠狠推了一把圍在她身邊的幾人,然後一左一右站到她身旁,將她護了起來,儼然一副保鏢的樣子。

四周,剛才還有些興奮過度的人們終於冷靜下來,不再往前擠了。

“這裏是醫院,是不是應該註意點影響?”

人群外,有人高聲說了一句,聲音雖然和緩,但語氣裏透著幾分強硬。

黎嫣然擡起頭,這才看到,前面不遠處,站著兩個人。

534看到你,就好像看到她

一身筆挺深灰色西服,戴著眼鏡,神色嚴肅的看向這邊的人,是那天她見過的——盛宇軒。他身後不到一步遠的地方,頭發斑白、面容和藹的德叔正向她略微頷首。

心裏無端松了口氣,黎嫣然也點點頭,作為回應。

和素來淡漠、拒人千裏的盛宇淩相比,盛宇軒雖然給人的感覺更溫文爾雅一些,但同樣也是那種自帶氣場的人,無需多言,站在那兒只一句話,一個眼神,就能讓人感覺到威嚴和壓迫感。

很快,周圍的人四散開去,不再圍著她了。

“黎小姐,你沒事吧?”盛宇軒帶著德叔快步走過來,語氣很關切。

近距離看,她才發現他臉色很差,眼裏寫滿疲乏。也對,季婉瑩昨晚出事,他應該也是在醫院守候了一晚上,徹夜未眠吧……

“我沒事。”黎嫣然連忙擺手,然後鄭重其事的道謝。

“舉手之勞。”盛宇軒看看她,有點疑惑,“怎麽黎小姐一個人在這裏?助理沒有跟著你嗎?你來醫院是……”

不知道為什麽,黎嫣然有點局促,神色也明顯在躲閃。

他打住了,沒有往下說,只轉過頭低聲對德叔吩咐:“你帶他們先去辦事吧,我一會就來。”

德叔應了一聲。等他帶著先前那兩人離開之後,盛宇軒才接著剛才的話,問道:“黎小姐是來找宇淩的?”

黎嫣然沒有想到自己的來意會被他簡單的一語道破,慌亂中連忙支支吾吾否認:“不……我是,今天早上聽說了你太太的事,所以想來看看,送她一程。”抿抿唇,她又解釋了一句,“之前,和婉瑩姐也有過幾面之緣,她人很好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盛宇軒聲音很低,沈吟一會說,“不過你來晚了,現在已經看不到她了。”

“節哀……順變。”黎嫣然低下頭彎了彎腰,臉上沒來由的有些發燙。

“不過,還是要謝謝你的這份心意。”

聲音變得松快了一點,她擡起頭,才看到面前的人眼裏有一絲微光。

“想不想去那邊坐坐?”盛宇軒指著醫院旁邊的一家咖啡店。

黎嫣然本想婉拒,還沒考慮清楚該怎麽說,身旁的人已經伸手攬在她身後,帶著她往那邊走去。

“不必拘束,黎小姐。我一夜沒有合眼,本來也想去喝杯咖啡提提神,正好順便請你。”

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,她也不知該怎麽拒絕了。

時間還很早,店裏沒有多少人,盛宇軒挑了個靠窗的僻靜位置,點了兩杯咖啡,還替她要了一份甜點。

白盤子裏造型精致的草莓慕斯甜美誘人,不過黎嫣然沒有心情品嘗。對面的人一口一口喝著咖啡,也沒什麽言語。

天色依然陰沈,窗外霧蒙蒙的。黎嫣然偷眼看了看盛宇軒,他看起來很消沈,想到他剛失去妻子,他的孩子剛失去母親,也不知道該說什麽,很怕一個不小心,哪句話,哪個字眼就觸到了別人的痛處。

默默坐了一會兒,杯子裏滾燙的咖啡半溫,她才聽見盛宇軒說:“黎小姐,你知道嗎……你跟我妻子有點像。看到你,我就好像看到她又坐在我面前。”

黎嫣然一陣啞然,呆楞著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。

“對不起,嚇到你了吧?”盛宇軒牽了牽嘴角,神色有些歉疚,“沒有別的意思,別介意。”

“我……沒有,我能理解。”她撥撥耳邊的發絲,聲音很輕。

“其實,我一直覺得很愧對婉瑩。她是個好妻子,很漂亮,很溫柔。整個江都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麽溫婉、優雅又有修養的女人了。可惜,我一直沒有好好待她,讓她誤解我,甚至憎恨我……現在她走了,想補償,也來不及了。”

盛宇軒說得很慢,話語裏像是有悔意。黎嫣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自己面前說這些話,只想大約是觸景生情,有感而發。

“我知道,當初她是不願意嫁給我的。女孩子都希望能嫁給愛情,可惜對她來說,我只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而已。”盛宇軒用手指輕撫著咖啡杯的邊沿,擡頭看她一眼,黯然笑了笑,“我也曾經努力過,想讓她愛上我……不過無濟於事。”

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,就沒有再說話,像是沈湎在了回憶中,表情很憂傷。

黎嫣然覺得應該安慰兩句,醞釀了好一會兒,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。

雖然一直都知道盛宇淩有這麽一位大哥,可真真正正算起來,加上上回匆匆打的那個照面,這才是第二次見面,有些話怎麽都說不出口。

盛宇軒似乎覺察到了她的拘謹,自我解嘲的又笑了一聲:“這是我一直憋在心裏的話,不知道為什麽,今天看到你,很想傾訴一下。不好意思,讓你聽我這些廢話。”

黎嫣然連忙擺手,一疊聲說:“沒有沒有。盛先生願意對我說這些,我感到很榮幸。”

“謝謝。”目光十分真誠。

黎嫣然低下頭握住咖啡杯,面色又有點紅。

他和季婉瑩之間的婚變、分居其實是盡人皆知的,那段時間也曾鬧得沸沸揚揚。她雖然從盛宇淩那裏聽說過,婚變是因為盛宇軒婚內出軌,不過現在看來……是因為季婉瑩不愛他,婚姻沒有感情,才導致他去找別的女人……造成不幸的麽。

心底某個地方,似乎有些觸動。

坐在圓桌對面的女孩低垂著眉眼,面色微紅的模樣的確很美,也確實如盛宇淩所言,很單純……盛宇軒收回視線,擡腕看了一眼手表,然後清清嗓子,指著桌上一點都沒動過的蛋糕問:“這個……你不喜歡吃嗎?”

“啊?”黎嫣然擡起頭,才發現他面前的咖啡杯已經半空,知道他是要走了,忙說,“沒關系……我可以打包。”

“真的要打包?”

“嗯。浪費了多可惜。”她很認真的點頭。

服務員去裝蛋糕的時候,盛宇軒又很周到的問要不要找人送她回公寓,黎嫣然考慮了一會兒,拒絕了。

本想等他離開後,再給盛宇淩打個電話,看能不能和他見上一面,誰知兩人一前一後剛走到咖啡店門口,玻璃門就被外面一個人一把推開。

盛宇淩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,鷹隼一般淩厲的視線定定落在盛宇軒身上,然後又緩緩移向站在他身後的黎嫣然。

535以後,禁止跟他接觸

“宇淩……?”黎嫣然下意識的叫出了聲。

只一晚上沒見,他好像變了一個人。眉宇間的陰郁陌生得可怕,熬紅了的眼底,目光冰冷又銳利。昨天,他雖然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,可也沒有像現在這樣……就如同一座行將噴發的火山,極力壓抑著底下奔湧流動的火熱巖漿。

“你在這裏做什麽?”顯然,盛宇淩這句話問的是她。

“我……”黎嫣然看看站在前面的盛宇軒,本想說和他一起喝了杯咖啡,又覺得此時此刻,這句話怎麽的都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勁。

她默不作聲,盛宇淩也沒有追問,只沈著聲示意:“過來,跟我走。”

黎嫣然不敢說不,快步迎過去,經過盛宇軒身旁時,想了想還是跟他道了一聲別,說了句“謝謝”。

從咖啡廳出來,坐上盛宇淩的車,低頭扣安全帶的時候,她才突然意識到,從頭至尾,他們倆兄弟一句話都沒有說過。

以前只知道他們之間關系不好,難道兩個人已經互相對立到了這種程度嗎?

本想問一聲,側過頭見身旁的人仍然冷著一張撲克臉,猶豫片刻,她還是把這個念頭打消了。

盛宇淩一言不發的發動車,也沒有說要去哪裏,車一上大道就將車速提得飛快,引得兩旁的車輛一陣避讓。

耳邊只有引擎聲在沈悶回響,黎嫣然握緊扶手,明白此時他心裏肯定不痛快,肯定還在為季婉瑩的事傷心難過,便也緘默著不作聲。

車出了城,一路向東,停下時黎嫣然發現,又來到了海邊。從車窗遠遠望去,另一面就是延伸到海中,來過不止一次的那道防波堤……

“他跟你說了什麽?”

盛宇淩語氣有點生硬,黎嫣然頓了頓,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誰。

本想如實告訴他:盛宇軒談到了自己的悔意和失落,說季婉瑩沒有愛過他,還有那些關於婚姻不幸的感慨,可話到嘴邊,又覺得這些好像不應該對他提起。

縱然季婉瑩已經去了,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葛,似乎也不是她這個“局外人”可以插嘴的。

“沒說……什麽。”黎嫣然最終只說了四個字。

盛宇淩沒有任何表示,也不知道對她這個回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。

“那是什麽?”他又問她帶上車的那個紙盒。

“哦……剛才,你大哥幫我點的草莓蛋糕,我沒有吃就打包了。”

“給我。”

黎嫣然把紙盒遞過去,剛想問他要幹什麽,盛宇淩已經降下車窗,將蛋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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